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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0/9 16:4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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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内蒙古人的心里,恐怕只有内蒙古的焖面才能称之为焖面。

一锅好的焖面是味蕾的摇篮与坟茔[yíng]。每一个味蕾在焖面里被唤醒,不断壮大、丰盈,吃完了内蒙古的焖面,味蕾再也不能被其他的食物征服,因为再也没有食物拥有焖面的那种力量。做焖面一定要选巴掌厚的肥猪肉,切成碎末,煸出油来。切肥肉可不是“咣咣”几下剁碎就完事的,肥猪肉先要切成薄厚均匀的薄片,接着切成柳藤粗细的细条,再细细地切成小粒,莹润透白的猪肉粒亲亲热热、紧紧凑凑地挨在一起,嫩嫩白白,诱人极了。当地人把这种切法称作“剒”[cuò],是“斩断”“割”的意思,与“剁”不同。打断骨头连着筋,“剁”的连续快刀保留了肌理之间的联络,可“剒”要坚决得多,刀刀充满了力量,一刀下去便再无半分瓜葛,这像极了内蒙人的脾气,说一不二,应承下的事死也要做,做了至死都认,说不做就不做,绝不优柔寡断。

切好的猪肉粒需要下锅煸炒,所放的佐料极其简单,姜片葱段,花椒八角,清清静静,利利落落。八角的后味偏甜,清甜的木香能够很好地驱散肥肉中的腥气,只留肉的甘厚。花椒的辛麻紧随其后,让甘厚的油香中带上了一丝调皮,好在稍后勾起味蕾的快感,让人欲罢不能。姜片葱段恰到好处地给猪肉增添了水汽,降低了锅内炽油的火气,让它们有分寸地舔舐着稍后下锅的猪黑肉。猪黑肉,必得切成手指粗细的肉条,一条下去,不多不少地顶满口腔,让人顾不得说话,专心吃面。原汤化原食,原油炒原肉,本来就是亲兄弟,现在亲亲热热在一起,咋能不叙叙旧呢?锅里小声地“吱吱”热闹它们的,做焖面的人可不能闲着,乘着这档口,赶紧把豆角土豆准备停当。内蒙古的土豆干沙绵软,颗粒状的口感常让你的舌头发懵,这一颗颗咽下的,当真是土豆么?不是鱼子或其他?每一个颗粒都饱满地吸收了汤汁,浓厚醇香,给味蕾以紧紧的拥抱。梵高是懂土豆的,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写道:“我想强调,这些在灯下吃土豆的人,就是用他们这双伸向盘子的手挖掘土地的。因此,这幅作品描述的是体力劳动者,以及他们怎样老老实实挣得自己的食物。”浸润过血汗精气的土地油津津的,只有这样的土地才育得出干沙细腻的土豆,土豆里凝聚着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人的生命气韵,无法抑制,深邃而辽阔,热情而美好,绚烂在每个人心间。

猪黑肉与土豆的聚会当然少不了面条的加盟。面粉,一定要选巴彦淖尔的;面饼,一定得是手工擀制的。岐山臊子面讲究“薄劲光油煎汪酸辣香”,内蒙古焖面讲究的是“绒劲香”,好面应该绒而劲,“绒”可不是软绵绵、松塌塌,“绒”是柔中带钢、松中有劲:因为柔中带刚,面条才能激起味蕾的快感;因为松中有劲,面条才饱吸肉汁,展现不同层次的醇厚。焖面就是这么踏实,每一种食材都寻寻常常、普普通通,可它们组合起来,就是世界上最绝妙的味道。之前读书,每次去西安之前,都要吃一次焖面。我想,在踏上人生新征程前,焖面是少不了的,它低声地向我们诉说着过去的故事,告诉我们踏实做人、善待生活。

人,应该像焖面一样活着,剥尽铅华,平平淡淡,以纯之又纯的味道守望着岁月,包容所有,实在向前,让内心熠熠生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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